第十章 当头退避也应难-《覆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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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盛夏时分,官渡突然爆的一日大战震动天下。

    这是理所当然的。毕竟,战斗的激烈程度远人们想象,而战斗结果的影响也注定是敏感又深远的……中原联军的三万核心部众一日内近乎全军覆没,而燕军最核心的河北铁骑也在一日内减员近五千众;除此之外,燕军到底是没能突破官渡大营,而中原联军却又近乎彻底丧失了骑兵建制。

    战斗的胜利毫无疑问属于燕公与他的河北军,但中原联军与曹司空却并没有因此而垮掉。

    “公孙文琪历来如此,不战则已,一战必然倾力,如今我军骑兵尽失,而官渡又极为宽阔,彼辈说不得三五日内便要重整军力来攻,那么我军届时又该如何应对?”

    战后第二日的晚间,双方都还在舔伤口,战场上的尸都还没有收拾干净,曹孟德便忽然召见刘晔、曹仁、黄忠、孙策、黄盖等几名营中关键将领,再加上曹昂,一起讨论局势。

    只见其人颜色如常,言语平顺,只是语气稍显严肃而已,若非头被燎了一大片,外加双目充血,几乎看不出此人前一日刚刚经历过那般大败,也是让帐中诸将不由暗暗佩服。

    然而,曹操气势不减固然让人佩服,却也不能对局势有一二缓和,闻得此问,帐中几人俱皆为难。

    “不瞒亚父大人。”孙伯符倒是个干脆人,直接在位中脱口而出。“不止是官渡,我仓促引兵来援,颍川空虚,如果程普此时引兵出轘辕关,怕是颍川也难保……须知道,司隶旧地多有关卡,程普也好,钟繇也罢,都可以据关而对,可攻可守。我等却不好轻离。”

    “颍川是腹心之地,不能不保!”曹操同样干脆。“朱君理既然已经寻到,你就不要耽搁了,可以立即返回颍川,朱君理也送到后方安心静养……”言至此处,曹孟德稍微一顿,却又肃容言道。“回颍川后,阳城、轮氏等地你俱可弃掉,你只要引全军守住阳关、阳翟便可。这样的话,一来,可以与此处大营形成联动;二来,在彼处囤积主力,背靠坚城,也能防范河北骑兵绕后突袭。”

    孙策微微一怔:“道理上如此,可汝水方向呢?颍川与司隶有南北两个主要通路,小子若是将兵马全都聚集在阳翟、阳关一带,自然可以守住颍川,可若关西兵忽然出6浑关走汝水这条南路又如何呢?”

    “我自写信给吕布,请他出鲁阳,临阳人,看住南路。”曹操似乎早有腹稿。

    孙策缓缓颔:“这倒也罢,毕竟局势如此,拆东墙补西墙也是无奈之举……南阳兵马倒还是充足的。”

    刘晔在旁听了一阵子,心里大概明白了曹操的思路:“曹公的意思是……依旧坚守官渡?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曹操点头以对。“事到如今,若弃官渡,便是要放公孙文琪入中原腹地,连城而守的意思……但我以为,那样只是空耗罢了!而若能依旧举官渡以对,则依然能存胜机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如今我军忽然失去三万主力部队,其中还有几乎全部骑兵……”刘晔终于问到关键问题。“再过几日,河北援军到达,届时燕公再行南下,或强攻官渡,或遣骑兵绕后,攻击身后诸城,又该如何?身后诸城,颍川方向的阳翟可以靠孙破虏聚兵、吕温侯支援,如向东的陈留、向东南的尉氏又该如何?”

    “说白了就是缺兵对不对?”曹操正色相对。“若官渡这里再补上两万兵,便可坚守;若身后陈留、中牟、尉氏等地皆如吾儿伯符所驻阳翟那般有足够兵力,骑兵绕后又如何呢?届时他们的骑兵顿挫于坚城之下,还要防着官渡这里随时断了骑兵的后勤……”

    刘晔心下彻底醒悟,干脆直接问:“曹公准备弃多少地方?”

    这下子,原本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帐中其余几名主要将领纷纷震动,继而醒悟。

    是了……战局到了这一步,战场上的逻辑已经很清楚了,就是中原联军被公孙珣借着昨日一战打破了一个缺口!这个缺口,既是地理上的概念,指得就是官渡这个大漏勺,也是军事上的概念,说白了,就是防线上忽然兵力紧张!

    那怎么办?

    只能选择性的收缩防线,集合兵力!

    但是,收缩防线也有两种方法,一种是干脆弃掉官渡这个宽阔路口,退后到身后的城池网格中,据城以守,守城和守大营还是不同的,但这样无疑会同时放弃最后一丝战略主动;而另一种法子则是继续死守官渡,并且要为此承担起官渡路口宽阔所带来的骑兵绕后隐患,所以除了增兵官渡以外还要在官渡身后三个主要城池额外增加驻军……只是这样的话,就必然要在其余地方战略性放弃大量城池与领土了。

    问题是,得放弃多少才能补足这个缺口?

    “汴水以北,全都不要了。”曹操俨然是已经有了决断。“往东一直撤到梁国薄县……薄县以西,汴水以北,连带这颍川阳翟西北,济阴最西,拢共十五城,还有濮水大营,全都送给公孙文琪!你们觉得如何啊?!”

    帐中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“亚父大人好决断!”许久之后,孙策稍微在位中挪动了一下屁股,缓缓以对,却是第一个做出了正面响应,迎来了曹操的注视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孙伯符虽然年轻,但是其人在大局观上却格外突出,甚至隐隐有比吕布、刘表这二人更胜一筹的姿态。之前出兵时便如此干脆,此时骤然失掉近三分之一的兵力,却居然泰然处之。

    倒是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那位去世数载的父亲,江东猛虎孙文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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